我的故乡曾经是全国有名的烟乡,土地改革后,城关、杨善、五井、冶源一带,就开始种黄烟了。早些年种烟是个体户,自由结合起来进行烘烤。合作化时期,逐渐发展集体种植,分工管理,集体销售,年终分红。县里把黄烟种植作为大事来抓,县里成立了烟棉麻公司,各公社设有烟叶收购站,黄烟种植成为系统化的管理,作为全县最大的经济发展项目,家家户户也解决了全年花钱的问题。种烟的年代,人们每走到一村,很远就闻到烟的香味。有的村烤烟清晨出屋,一杆杆大片晾在场院里,顺风吹来,那浓浓清香味,能把行人香醉。在我的印象中,人们种植黄烟,从育苗栽田到烘烤出售,约有三四个月的时间,在管理上很是麻烦,大约有三大步骤,才能取得圆满成功。
种烟要做有心人,有人出售成袋的黑色烟种,早春买来泡好,放盆里让它发芽,然后撒在畦子里让它生长,烟苗长到一扎高即可移栽。我曾参加栽烟的活落,在春地里调出长长的畦脊,按等距离刨坑,浇上水,然后把烟苗栽进去,培土压牢。成活后在两烟之间,刨坑施肥。最好的肥料是豆饼,土肥也不错,早时施用化肥人们不习惯,觉得烤出来的黄烟味有变,后来慢慢就习惯了。在管理中,不能粗糙,要锄烟灭草,打药防虫,烟长到一人高左右,要注意打头摸叉。这个措施非常重要,不及时办冒高开了花,会影响烟叶质量,烤不出好的颜色来。这时,常常到了夏天的雨季,黄烟旺长时期,三天不摸叉,黄烟生长就有些乱套。因而人们十分上心,有时下着小雨,也要披上蓑衣、雨衣,进田冒着露水打叉。俺家种烟时,我干过这活,活不累,但干时间长了,要沾一手黑乎乎的烟油子,很难洗掉,一般要两手搓泥,费些事才能去掉。
黄烟的烘烤时间,大约在夏末初秋。我记得生产队里有几间烤烟屋,派人整理一番,清理看烟房的火坑,重支新的烤烟洞子,买下数量较多的煤炭,安排好轮流看屋的人员。准备好有数的烟杆,一般是发动劳力清晨进田劈烟,这活我也干过,很是累人,顺垄哈腰,边挪步边劈二蓬叶子。这活有点技术,二蓬叶熟的最好,标志是叶厚色微黄,不能劈浓绿的叶。叶垄都很长,只能半蹲着挪步劈,一回腿就疼起来,直到坚持到地头,才能直腰歇一歇。劈时遇露水大,衣服照样能湿透,风儿一吹身上冰凉,劈完烟运到烤房前,妇女们吃过早饭都来系烟了。这活有些儿费事,拿起一根烟杆,一头搁在一物上,一头放在自己腿上,伸手拿起两片烟叶,对着脊梁缠上烟杆绳。这活不是太累,但要求系得速度快,有的年轻妇女和媳妇,手脚特别麻利,一屋烟有的能系一百多杆,无疑会多挣工分。
生烟装进烤房,就开始点火烘烤。一般要放二至三天小火,然后放两天大火,才算烤干。轮流看炉的人责任很大,在火炕屋里有张小床躺一躺,但不能睡得时间长,特别放大火时,根本没法睡觉,要不住的续炭,火苗特旺,呼呼往烟洞里钻,还要准备一盆稀泥,进烤房检查烟洞哪里裂纹,就用泥抹一抹。这烟洞烤的人难受,有时烙疼手掌,浓浓的烟味呛鼻子,幸亏时间短,出屋换新鲜空气,不然对身体危害大了。生产队里对看炉的人,发福利买下一斤茶,有时补充点吃的。烟屋里温度极高,看屋的富裕人家,放烟洞子上烤鸡、辣疙瘩咸菜,吃着格外放香。烤烟时烟民还有个好处,农村抽烟卷的很少,因为出屋时掉在烟洞上很多碎烟叶,而且净是蜡黄的上等烟,留心拾一袋子,收藏起来随时吃,这烟的质量“大前门”都比不过呢。我认为老农们不喜欢抽烟卷,这就是原因。
黄烟烤出来后,出售是个关键问题。价钱高,还有返还粮和肥料,收益很高。但是黄烟收购站,要求很严。烤好的烟叶,经地下室潮润,还发动半劳力“做烟”,就是把一片片烟叶,用手抹平,分级挑色,装上烟帘子,送到收购站出售。选得标准高,能多卖很多钱。有的做的不合格,不给好价钱,常常运回来再做一遍。当然,装上几车做好的上等烟叶,劳力们谈笑风生的去出售,人们的心情特别愉快,卖得大宗钞票回来,户里分钱也分化肥,这是多么大的喜事。那个年代,人们种地吃饭有保障,可是手里钱紧巴,有些户一年到头不够花的,腰包因种烟鼓起来,当然不亦乐乎。50年代,我在百里外教学,爷爷拼力气种了2亩黄烟,卖后花150元,给我买了一辆“国防牌”自行车,我每星期天骑着回家,安慰了他日夜想念之心。
伴随着医药的发展,人们逐渐认识到抽烟有害。我也曾经抽过20多年烟,工作退休后毅然忌了。不过对烟乡的生活,至今我还记忆犹新,故写此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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